【编者按】:2018年1月13日,中国改革(2017)年会暨深改五周年高层研讨会在北京市举行。本文是财政部财政科学研究院院长刘尚希的演讲内容,题目系编者所加,未经演讲者审核。
财政部财政科学研究院院长 刘尚希
改革的话题是一个热点的话题。怎么样加快推进改革,全社会都很关注。现在中国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,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。我国发展也进入了一个新阶段,从高速增长的阶段到了高质量发展的阶段。过去的改革推动了中国的高速增长,今天的改革怎么样服务于高质量的发展,其实有很多问题需要我们去深入的思考。高速增长阶段和高质量发展阶段,它应当是有明显的区别,这是两个不同的阶段。过去也说“提质增效”,也讲究增长的质量,但是把高质量作为一个阶段的标志,在十九大报告中提出来,这是首次,也更表明我们对这一个阶段中国的发展应当怎么走有了更加清晰、更具有导向性的认识。
高速增长的这一阶段目标主要是做大。高质量发展的阶段主要是做好。做大相对容易,做好却很难,而且没有止境。全面深化改革在十八届三中全会的时候就明确提出来,我们进入了一个改革的新时代,就从过去的经济改革进入到全面深化改革的这么一个时期。我们现在的发展是进入高质量发展的阶段,全面深化改革和高质量发展它应当是匹配的,问题是全面深化改革和高质量发展怎么去匹配?我觉得这里面有一些问题需要深入思考。
年底的中央经济工作会明确了今后三年的任务,三大攻坚战。我认为,这三大任务要贯穿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这一个主线。
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这一个主线我们现在怎么去理解?过去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推进主要是“三去一降一补”,也可以说“三去一降一补”是过去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一个抓手。这次中央经济工作会提出了新的“破立降”,可以认为这是进入2018年以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新的抓手。“三去一降一补”,尤其是去产能完成得差不多了。降杠杆这一任务完成的也不错。杠杆到底降多少合适?现在因为没有一个标准,我们只是跟过去比杠杆率高了。那高了合适不合适?这个问题还得进一步的探索。去杠杆不是不要杠杆,问题是要有一个合适的杠杆。合适的杠杆是多少?这也是需要深入研究的问题。“三去一降一补”整体来说主要任务已完成,但是补短板、降成本这两项任务还得接着来,所以提出“破立降”。“降”就是降成本,“立”是新的含义,是加快培育新的动能,“破”是改革。
供给测改革就是要改要素供给。要素供给有什么要改的呢?要素供给应当是市场化。我们已经有高度的市场化了,但是我们的要素供给却没有真正做到市场化。这导致我们的供给响应机制不灵敏。有需求却没有供给,这是违反经济学规则的。按照经济学的常识来看,有需求就要有供给,但现在供给的市场不灵敏。这是为什么?我们要发挥市场资源配置的决定性作用,在商品市场上这一种作用发挥的很充分,但恰恰是要素供给没有完全做到市场化,所以市场的资源配置发挥决定性作用,那在现阶段来讲主要的就是讲要素市场。要素市场指的是什么?生产要素,比如,电、煤、天然气、石油等要素是不是完全市场化供给呢?还有资金、土地、劳动力供给、技术服务等要素做到市场化了吗?答案是,没有。
从这几项来看,实际上都没有真正做到要素市场化,那是因为我们的体制机制束缚了。在搞降成本调研时,我发现电很贵。为什么电很贵?为什么电力企业的成本就降不下来?这与体制有关。这些要素的相关体制机制的问题不解决,要素便不能真正做到市场化的改革,全要素生产率提高就很难,要去降成本就非常困难,要推动创新也会非常困难。
所以,到了高质量的发展阶段,我们必须遵循供给侧改革的主线,从“破立降”这一个思路来看关键是破。破的突破在哪?就是第二次市场化改革。如果说第一次市场改革主要是在商品领域,已经是高度的市场化了。但是在要素市场,我们却还有各种各样的体制、机制的束缚。这个市场化的改革非常的艰难。我刚才点的这几项有的涉及到是经济问题,有的实际上是社会问题。能源体制、金融体制等毫无疑问涉及到经济的问题。但是劳动力,还有科技成果、科技服务这些方面就不仅仅是经济的问题,还涉及到社会的问题。为什么涉及到社会的问题呢?我们以市场化推动了工业化,同时推动了劳动力的大规模流动,劳动力看起来很自由了,比如说农民想到哪打工就到哪打工,但是地位是不平等的。我们有城乡的差别,有本地人和外地人的差别,有体制内和体制外的差别。这显然与市场经济是背道而驰的。
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看似是一个经济改革,实际上涉及到各个方面,要全面深化改革才能推动,就是我说的科技成果、科技服务和市场化供给。我们大量的人才是在哪里?企业有,政府部门有,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在事业单位。我们的事业单位里大概现在有四千万人。这是以知识经营聚集的部门,事业单位体制是中国特色的体制。过去事业单位和机关绑在一起,现在事业单位怎么管?按照机关模式去管事业单位,能把这几千万人的创造性、主动性、积极性调动起来吗?没有办法。但是我们的事业单位的体制改革改了这么久,仅仅绩效工资改革十多年就迟迟没有落地。我们现在谈创新驱动、人才兴国、科教强国,这些与科研院所的这一些人是密切相关的。我们的创新是以企业为主体,要落到企业身上,但是在现在的事业体制下,几千万人在这一种体制下工作,事业单位体制不改,这一些人的积极性受到严重的束缚。虽然科技创新方面我们国家也有不少亮点,但不能说体制问题不大。凡是我们在科技上取得的一些重大突破往往是不需要产业化的,是国家特殊的体制,用特殊的保障和特殊的方式搞起来的。但是这一种科技创新方式能够普及吗?能够全面推开吗?当然做不到。从这一点来看,我们现在要创新驱动,除了要调动企业的积极性,更重要的是我们的这一些科研人员,现在这一些知识分子的积极性怎么调动起来,我觉得这是改革的一个短板。这就导致科技成果、科技服务供给不能市场化。
现在中央关于人才发展出了种种文件,中央也高度重视人才的发展问题,要求各个单位给人才的发展提供各种各样的便利条件。关于科研院所放权也下了不少文件。发文件提出来要增加支持价值导向的改革,扩大单位的分配自主权,但是这一些文件在现有的事业单位体制面前落实得还不理想。这是因为整个体制框架没变。
我们的事业单位、科研院所的这一种状态,类似于80年代的国营企业的状态。国家想给国营企业放权但是不知道放到什么程度,因为没有一个定位,就一直在摸索。直到1992年才明白国营企业应当是一个市场主体。市场主体应该给什么权利?这个主体是什么样的主体?它应有独立的自主权,应该按照法律自主经营、自负盈亏,这就是市场主体。现在事业单位有这么一个定位吗?没有。所以,在没有这么一个定位的情况下,教育改革也好,科技单位改革也好,公立医院改革也好,统统的都类似于当年国企改革,放一点权就乱,一乱就收,收了以后又死,死了以后再放一点,在不断的反复。这就是整体在社会领域的改革上,尤其涉及到事业单位的改革,思路不清。导致我们现在高质量的发展阶段所迫切需要的创新就非常难。产品的创新基于技术的创新,科学的创新依赖基础理论的研究。如果没有基础理论的创新跟上,没有上游这下游慢慢的就会枯竭了。我们的研发投入,我们的论文,我们的专利数量在世界上都排在前面,但是这一些专利跟国外比起来质量事实上有很大的差距。
所以我感觉到这些方面都是与我们高质量发展阶段密切相关的。如何真正的按照十九大报告的要求,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推进改革。我们的发展是为了人民,但是发展也是依靠人民,依靠人民就是依靠人、依靠劳动力、依靠人才,依靠这一些高素质的技工。这一些人怎么做到呢?这就是说人力资本,通过市场机制怎么让这一些要素得到优化配置,提高我们的全要素生产率,那就需要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要在要素市场上做文章。【整理:《改革内参》记者方艳】